1、第五讲 影响研究及研究方法一、法国学派与影响研究梵梵第根第根(Paul Van Tieghem,1871-1948)比较文学论（1931） 真正的“比较文学”的特质,正如一切历史科学的特质一样,是把尽可能多的来源不同的事实采纳在一起,以便找到尽可能多的种种结果的原因。总之,“比较”这两个字应该摆脱了全部美学的涵义,而取得一个科学的涵义。而那对于用不相同的语言文字写的两种或许多种书籍、场面、主题或文章等所有的相同点和不同点的考察,只是那使我们可以发现一种影响,一种假借,以及其他等等,并因而使我们可以局部地用一个作品解释另一个作品的必然的出发点而已。 法国学者的著作n戴斯克特：让雅克卢梭和文学世界
2、主义之起源（1895）n巴登斯伯格：歌德在法国（1904）、 巴尔扎克作品中的外国倾向（1927）n阿扎尔：法国在意大利的影响（1934） 法国大革命和意大利文学（1910）n梵第根：欧洲文学中的浪漫主义一、法国学派与影响研究法国学派对影响研究的拓展法国学派对影响研究的拓展卡雷卡雷(Jean-Marie Carr,1887-1985) 比较文学是文学史的一个分支:它研究在拜伦与普希金、歌德与卡莱尔、司各特与维尼之间,在属于一种以上文学背景的不同作品、不同构思以至不同作家的生平之间所存在过的跨国度的精神交往（des relations spirituelles internationals）与实
3、际联系（des raports de fait）。 比较文学主要不是评定作品的原有价值,而是侧重于每个民族、每个作家对其所取材料（em prunts）的演变所借鉴的那种发展演变。 一、法国学派与影响研究基亚基亚(Marius-Francois Guyard(Marius-Francois Guyard) ) 比较文学就是国际文学的关系史。比较文学工作者站在语言的或民族的边缘，注视两种或多种文学之间在题材、思想、书籍或感情方面的彼此渗透。一、法国学派与影响研究n韦勒克指责将“比较”局限于研究两国之间的“贸易关系”的影响研究，“使比较文学成了只不过是研究国外渊源和作家声誉的附属学科而已。”（ Re
4、n Wellek, “The Crisis of Comparative Literature” ）n雷马克：法国学派“仿佛忘了我们学科的名称是比较文学，而并非影响文学”。（ Henry H, H. Remak, “Comparative Literature: Its Definition and Function.”）韦勒克：比较文学的危机韦勒克认为法国学派有以下缺陷：一、没有明确的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二、把比较文学局限在渊源和影响的研究；三、文化民族主义动机；四、将比较文学和总体文学分开；五、忽视了文学作品本身，忽视了研究的文 学性和审美性。一、法国学派与影响研究n法国学派研究方法上存在
5、的最大缺陷，就是过分拘泥于实证，表现出渊源与影响的机械主义观念，只注重出源、媒介、途径的研究，没有从接受的角度研究受影响的一方“保存下来的是些什么，去掉的是些什么？原始材料为什么和怎样被吸收和同化？结果如何？”等问题，忽视了作品的文学价值和美学分析，忽视了“文学性”问题。一、法国学派与影响研究n另外，对“影响”概念也存在机械、僵化的认识，把文学中的“影响”看成是“如影随形，如响应声”这样机械、简单、直接的模仿与被模仿关系。将复杂的文学关系和文学现象狭隘化、简单化。 二、对“影响”的重新认识n“影响即误读” Harold Bloom （Anxiety of Influence) n “特定意义上
6、的影响，是一种创造性的刺激”。大塚幸男：“影响”及诸问题 二、对“影响”的重新认识nIn most cases, any rate, there is no direct lending or borrowing, and instances of literal imitation are probably rarer than more or less creative transmutations. (Ulrich Weisstei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Literary Theory, trans.by W.Riggan, Bloomington:I
7、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73, P.31.) 二、对“影响”的重新认识 约瑟夫约瑟夫T肖肖：“一位作家和他的艺术作品，如果显示出某种外来的效果，而这种效果，又是他的本国文学传统和他本人的发展无法解释的，那么，我们可以说这位作家受到了外国作家的影响。”（J.T.Shaw, “Literary Indebtedness and Comparative Literary Studies.”） 二、对“影响”的重新认识n日尔蒙斯基从社会文化发展过程角度，对影响的发生、接受影响民族自身原因和接受的方式，作了比较精辟的论述： “任何影响或借用必然伴随着被借用模式的创造性改变，
8、以适应所借用文学的传统，适应它的民族的和社会历史的特点，也同样要适应借鉴者个人的创作特点。” 二、对“影响”的重新认识n韦勒克：“没有任何一部作品可以完全归于外国的影响，或者只被视为一个仅仅对外国产生影响的辐射中心。”n钱锺书：“比较文学的影响研究不是来源出处的简单考据，而是通过这种研究认识文学作品在内容和形式两方面的特点和创新之处。” （张隆溪：钱钟书谈比较文学与“文学比较”） 二、对“影响”的重新认识 n因此，“影响”不是如影随形、如响应声式的机械、被动的接受，而是内在包含了接受者一方的内在需求和主动选择。n影响研究应与接受研究相结合，考察接受者接受了哪些影响，为何接受这些影响，又是如何在
9、创作中转化的。 二、对“影响研究”的重新认识n“在每个个体的文化选择中，中国文化和外国文化的界限是极不明确的，中外文化的差别只在他们的阅读活动中才是相对明确的，一旦进入实际的文学创作，它们就在创作过程中溶解了。在每一个可资分析的创造品中，都同时有个人的、中国传统的和外国的三种因素同时发挥着自己的独立作用，但三者又是不可分的。” （王富仁：对一种研究模式的质疑）n中国意识流小说所受影响的多种来源二、对“影响研究”的重新认识n理想的影响研究，应不以坐实影响为目的，而是要考察、研究为何会产生影响，受影响者接受了哪些方面的影响，有哪些方面的创化。（甚至还可以在此个案基础上探讨更具普遍意义的文学理论问题
10、）二、对“影响研究”的重新认识n影响研究影响研究主要研究两种或两种以上国家或民族文学间在文学观念、主题、题材、创作手法等方面存在的影响和联系，研究影响发生的内外在原因、途径、接受方式以及文学影响效应等。 三、影响研究案例n元杂剧赵氏孤儿与伏尔泰的中国孤儿n意识流小说对中国新时期小说的影响 弗伍尔芙：墙上的斑点、乔伊斯：尤利西斯、普鲁斯特：追忆逝水年华、福克纳：喧哗与骚动 王蒙：夜的眼、风筝飘带、春之声 莫言：透明的胡萝卜、欢乐伍尔夫墙上的斑点（1919） 大约是在今年一月中旬，我抬起头来，第一次看见了墙上的那个斑点。为了要确定是在哪一天，就得回忆当时我看见了些什么。现在我记起了炉子里的火，一片
11、黄色的火光一动不动地照射在我的书页上；壁炉上圆形玻璃缸里插着三朵菊花。对啦，一定是冬天，我们刚喝完茶，因为我记得当时我正在吸烟，我抬起头来，第一次看见了墙上那个斑点。我透过香烟的烟雾望过去，眼光在火红的炭块上停留了一下，过去关于在城堡塔楼上飘扬着一面鲜红的旗帜的幻觉又浮现在我脑际，我想到无数红色骑士潮水般地骑马跃上黑色岩壁的侧坡。这个斑点打断了这个幻觉，使我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是过去的幻觉，是一种无意识的幻觉，可能是在孩童时期产生的。 我们的思绪是多么容易一哄而上，簇拥着一件新鲜事物，像一群蚂蚁狂热地抬一根稻草一样，抬了一会，又把它扔在那里 莫言：透明的胡萝卜n“泛着青蓝幽幽光的铁砧子上，有
12、一个金色的红萝卜。红萝卜的形状和大小都象一个大个阳梨，还拖着一条长尾巴，尾巴上的根根须须象金色的羊毛。红萝卜晶莹透明，玲珑剔透。透明的、金色的外壳里苞孕着活泼的银色液体。红萝卜的线条流畅优美，从美丽的弧线上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光芒有长有短，长的如麦芒，短的如睫毛，全是金色，” 三、影响研究案例n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对中国当代小说的影响 百年孤独：“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 “寻根派文学” 韩少功：爸爸爸 莫言：红高粱家族中国古典诗歌与美国意象派诗歌 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意象、意蕴与意境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意象、意蕴与意境 马致远：天净沙 刘禹锡：乌衣巷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维：使至塞上）
13、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崔颢：黄鹤楼）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贺铸：青玉案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陆游临安春雨初霁）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白居易：长恨歌） 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意象、意蕴与意境n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王昌龄：出塞） n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温庭筠：商山早行）n “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 （元好问：颖亭留别)n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江南春）日本俳句n“俳圣”松尾芭蕉 诗风“闲寂风雅” 古池塘 “古池塘，青蛙跃入，水声响。”“
14、闲寂古池旁，青蛙跳进水中央，扑通一声响。” 王维：“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中国古典诗歌与美国意象派诗歌On the Metro Station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Petals on the wet, black boughs. 人群中这些脸庞的隐现， 湿漉漉、黑黝黝树枝上的花瓣。 中国古典诗歌与美国意象派诗歌日本俳句日本俳句The footsteps of cat on the snowAre like plum blossoms雪地上猫的脚印好似梅花的花瓣 中国古典诗歌与美国意象派诗歌n庞德（Ezra Pound）经由
15、日文注释对中国意象诗歌发生兴趣，引导了美国诗歌的意象派运动。n庞德还翻译了中国古典诗歌，按照他对意象的理解作了改译。n “惊沙乱海日”译为： Surprised. Desert turmoil. Sea sun （叶维廉译：Startling sand confounds the sun above the vast sea.） “荒城空大漠”译为： Desolate castle, the sky, the wide desert.美国意象派诗歌CANTO 49Ezra PoundRain; empty river; a voyage,Fire from frozen cloud, heav
16、y rain in the twilightUnder the cabin roof was one lantern.The reeds are heavy; bent;and the bamboos speak as if weeping.诗章诗章（CantosCantos）第四十九章）第四十九章 庞德雨，荒江，旅人。冻雨，闪电；豪雨，暮天。小舟中的孤灯。芦苇的沉重，低垂。竹林萧萧，似在泣诉。 庞德：少女树进入了我的双手，树液升上我的双臂。树生长在我的胸中往下长，树枝从我身上长出，宛如臂膀。你是树，你是青苔，你是紫罗兰。你是个孩子，而在世界看来这全是蠢话。 The Red Wheelbarr
17、ow By William Carlos Williams（1883-1963）so much depends upon a red wheel barrow glazed with rain water beside the white chickens 那么多东西 依仗 一辆红色 手推车 雨水淋得它 晶亮 旁边是一群 白鸡 美国意象派诗歌WIND AND SILVER Amy LowellGreatly shining,The Autumn moon floats in the thin sky;And the fish-ponds shake their backs andflash t
18、heir dragon scalesAs she passes over them风和银风和银 艾米洛厄尔秋月当空洒下一片银光。银光照在鱼池上，鱼池摇动背脊，它的龙鳞闪闪发亮。美国意象派诗歌EPHEMERAAmy LowellSilver-green lanterns tossing among windy branches;So an old man thinksOf the loves of his youth掠影掠影 艾米洛厄尔狂风摇撼树枝，银灯在绿叶间颠荡不定。老人低回追寻年轻时爱情的梦影美国意象派诗歌WINDOWCarl SandburgNight from a railroad c
19、ar window Is a great, dark, soft thing Broken across with slashes of light窗窗 卡尔桑德堡夜间坐在火车上，向窗口眺望。一大片模糊的黑色东西闪着一条条灯光美国意象派诗歌ABOVE THE DOCK Thomas Ernest HulmeAbove the quite dock in midnight,Tangled in the tall masts corded height,Hangs the moon. What seemed so far away,Is but a childs balloon, forgotte
20、n after play.在码头的上方在码头的上方 托马斯休姆半夜里静悄悄的在码头上方，桅杆高处绳索间，挂着一个月亮。它离我们千万里，但象气球一样仿佛孩子们玩过后，忘记了丢在一旁。回返影响:美国意象派诗歌对中国新诗的影响n美国“意象派”主张:1.直接处理无论主观还是客观的“事物”；2.绝对不用任何无益于表达的词；3.要用连续的音乐性语言，而不受节拍的束缚。n意象具体、生动，语言通俗、简练、含蓄；节奏感强。回返影响:美国意象派诗歌对中国新诗的影响n胡适文学改良刍议n“八不主义”：文学改良“须从八事入手”。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古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滥调套
21、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中国新诗 湖上湖上 水上一个萤火，水里一个萤火，平排着，轻轻地，打我们的船边飞过。他们俩儿越飞越近，渐渐地并作了一个。胡适：一笑（尝试集）十几年前一个人对我笑了一笑我当时不懂得什么只觉得他笑得很好那个人后来不知怎样了只是他那一笑还在我不但忘不了他还觉得他越久越可爱我借他做了许多情诗我替他想出种种境地有的人读了伤心有的人读了欢喜欢喜也罢 伤心也罢其实只是那一笑我也许不会再见那笑的人但我很感谢他笑的真好中国新诗月夜月夜 霜风呼呼的吹着， 月光朗朗的照着。 我和一株顶高的树并排立着， 却没有靠着。 新青年第4卷第1号（1918年1月15日）中国新
22、诗细雨细雨东风里掠过我脸边星呀星的细雨是春天的绒毛呢 1924年中国新诗 偶然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中国新诗 蛇蛇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冰冷地没有言语姑娘，你万一梦到它时千万啊，莫要悚惧！它是我忠诚的侣伴，心里害着热烈的乡思；它在想那茂密的草原，你头上的，浓郁的乌丝。它月光一般轻轻地，从你那儿潜潜走过；为我把你的梦境冲下来，像一只绯红的花朵！风旗 冯至冯至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取水人取来椭圆的一瓶，这点水就得到一个定形；看，在秋风里飘扬的风旗它把住些把不住的事体，让远方的光，远方的黑夜和些远方的草木的荣谢，还有个奔向无穷的心意，都保留一些在这面旗上。我们空空听过一夜的风声，空看了一天的草黄叶红，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想？但愿这些诗像一面国旗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 1941年写于昆明 冯至十四行集二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