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浅析宝黛初见心理活动过程马维友宝黛初见是经典课文林黛玉进贾府的高潮，也是红楼梦最精彩片断之一。细读文本，笔者认为，宝黛初见的好感，并非“一”见钟情，而是缘于“二”见的认熟心理；宝玉心中黛玉“神仙似的”奇美，并不是因为黛玉相貌特别出众，而是因情而生；问学送字不是单纯的关心，而是强化认同心理；摔玉也不是因为反抗性格，而是因为认同心理突然受阻。这些是宝黛爱情的起点，也是思想性格发展的开始，作些分析是有意义的。一、宝黛初见好感缘于“二”见钟情宝黛初见好感是相互的。黛玉见宝玉之前曾有过两次铺垫：先是她母亲，后是王夫人。黛玉母亲曾跟她谈论过“衔玉而生”的表哥，留下了“虽极憨玩，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本文所
2、引原文均据高中语文必修3林黛玉进贾府）印象；王夫人却说宝玉是“孽根祸胎”“混世魔王”，“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并嘱咐黛玉不要“睬他”“信他”。所以黛玉见宝玉时，“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先有这样的心理，必定带着挑剔眼光，怎能生出好感？然而，黛玉一见宝玉，“便大吃一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留下的却是十分美好的印象：“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在黛玉眼中，宝玉风流潇洒，风情万种，将王夫人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宝玉看黛玉更是怜香惜玉，美
3、妙绝伦：“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突出了娇美与聪慧。宝黛初见互有好感，原因何在？笔者认为，就在于一个心想“那里见过”，一个自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即缘于熟认。作为小说中的人物，他们当然无法自知，而作为读者自会想到第一回那个美妙神话：宝玉前身乃天庭赤瑕宫神瑛侍者，黛玉前身为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那株绛珠仙草，仙草因侍者日以甘露灌溉，得以久延岁月，所以得换人形后，要随侍者下凡还泪报恩。可见宝黛这次相会并不是“一”见，而是“二”见。因为是“二”见，才会一个“眼熟”一
4、个“面善”，产生认熟心理；也因为有认熟心理，才会互有好感：黛玉看宝玉是“第一帅哥”，宝玉看黛玉是“第一靓妹”。二、宝玉眼中黛玉之奇美出于主观黛玉倒底有多漂亮？书中只写了宝玉的观感，没有正面描写，只能从有关情节作点推测。王熙凤瞧后说：“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单看这两句，黛玉似乎是个顶尖美女。再读“况且这通向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就会明白：王熙凤夸黛玉是为了讨好贾母，也顺便讨好贾氏姐妹，她的评价不能当真。再玩味黛玉亮相后众人的反应：第一拨见的是以贾母为首的众人，邢王二夫人和李纨等人没有惊叹她长得出色，“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外孙女的贾母，也没有夸耀黛
5、玉相貌出众；第二拨见的是贾氏三姐妹，她们也没有惊羡客人多么漂亮，倒是黛玉觉得对方“温柔沉默，观之可亲”“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众人”不仅没有看她的绝美，反而从她“身体面庞”看出“怯弱不胜”，“便知他有不足之症”。黛玉没有给众人留下绝美的印象，表明她实际相貌并不十分出色，在美女如云的贾府不过是位寻常美女而已。那么，相貌一般的黛玉，为什么让宝玉生出“神仙似的”的好感呢？原因就在于因熟而生情，因情而眼有异色，即“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是说，宝玉眼中黛玉带有浓厚的主观色彩，掺杂了过多的感情因素。三、问学送字强化认同心理宝玉因“二”见认熟而“钟情”，认为黛玉奇美。在此基础上生出认同
6、心理：认为黛玉是最好的，什么都应该跟她一样。我有的，她也应该有；我懂的，她也应该懂；我会的，她也应该会。而在他与黛玉问答中，又不断地验证和强化这种认同心理。他问黛玉是否读过书，因为他读过书。当得到“上了一年学”的认同后，便进一步通过送“表字”，确认对方是否认同他的独特感受。宝玉送给黛玉的“颦颦”，照他解释，因为黛玉“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两妙”指黛玉有西施之美和因病而“蹙”。从探春揭短看，众人并不认同“两妙”。但这对宝玉并不重要，他只要取悦黛玉认同就好。病西施因疼痛而皱眉，“颦颦”形象并不太美，也不高雅，心气甚高的黛玉为什么会默许认同呢？可能有人说是因为她刚进贾府，“步步留心，
7、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小心谨慎，不敢得罪这位“混世魔王”。其实，性情十足的黛玉，即使刚进贾府，她如果真的生了气，完全可以不高兴，而她却没有任何不满。这只能说，她完全认同了宝玉的感受，接受了这个有点儿恶搞的“表字”。这是为什么？原因在于她理解了宝玉送字的用意：在宝玉心中，她就像西施一样奇美，二人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在表现宝黛心心相印的同时，也逐步强化了宝玉的认同心理。四、摔玉是认同心理受阻所激宝玉的感受步步确认，一路高歌，认同心理逐步强化，然而，当宝玉要求认同黛玉也有玉时，“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她不能当众撒谎，只能回答“我没有那个”
8、。虽然以“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安慰对方，却无济于事。宝玉强烈认同心理突然受阻，爆发激烈冲突：既然我们“旧相识”，既然我们相互“钟情”，既然认同了我的独特感受，你就应该跟我一样。你应该有玉，因为我有玉！如果你没有玉，那只能说明我的玉是多余的！宝玉已经完全把对方有无作为是非美丑标准，认同心理发展到极致。他毫不迟疑“摘下那玉，就狠命地摔去”。众人眼中的罕物“通灵宝玉”，被骂作“劳什子”，因为它“连人之高低不择”。宝玉十分委屈，“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黛玉被定为“高”人，如果她有玉，便说明有玉的便是“高”人；如果她没有玉
9、，说明有玉的便是“低”人。现在既然眼前这位“高”人无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当然，宝玉对“玉”的不认同，前后的强弱程度是不同的：以前是以“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作参照，那时只说“没趣”，还不太强烈；现在把“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作参照，不认同心理骤然加剧，矛盾被瞬间激化，便引发了摔玉。有趣儿的是，贾母平息摔玉风波，医治心理创伤，恰巧也是利用了宝玉的认同心理。说黛玉原来也有玉，为尽孝将玉殉了母葬，所以现在没有玉。“宝玉听如此说，想一想大有情理”，受阻的认同心理得以疏通，才戴上了被摔之玉。这真是心病还需心药治，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国古典小说不以心理描写见长，但作为我国古典文学艺术高峰的红楼梦却是个例外，它的心理描写堪与西方文学名著媲美，值得我们全面深入地领悟。（作者单位：湖北省保康县第一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