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事无常终难料 雪泥鸿爪毋蹉跎 品读苏轼的和子由渑池怀旧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每个人终将老去，不论是肉体的老去，还是思想的老去，都将经历痛苦的煎熬过 程。未老莫唏嘘，以积极昂扬的心态迎日出送日落纵使夕阳在山，也能吟唱出最美夕 阳红的佳句。可是，真正老之将至时，能够表现出豁达与乐观，达到苏子境界者，又 有几人。 从生命本体的角度审视，上苍是极眷顾苏子瞻，聪慧的大脑，让他能够游刃有余 地经营生命方方面面，而且都能够做到超出常人的极致。当然，能够做到这样，除了 先天被赋予的潜质，更得益
2、于他后期自觉的深耕精作。“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 气自华。”苏子满肚子的不合时宜，除了能够对物质世界的犄角旮旯看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能够把尘世人情、个体生命觉解的敞亮透彻。正是如此，不论身处顺境，还 是逆境，他基本上都可以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淡定从容。而他的这份从容不仅用来观照 自我，还会去影响和开化周围的人。和子由渑池怀旧就是一位哥哥写给弟弟的短 诗，用语质朴，但其间暗含的殷殷深情恰似一杯陈年老酒，历久弥香。 从标题看，此诗是苏轼为唱和弟弟苏辙寄给自己一首回忆兄弟俩游览渑池旧事的诗所 作。洗练的文字，从字面上似乎没有任何超逸的内容，但是对苏轼而言，当重读弟弟 那首写满兄弟情深的作品时，那年那
3、月的点点滴滴如在昨日般清晰可见。但是，岁月 无情， 世事难料， 过去的言笑晏晏、 吟风弄月随着指尖轻轻滑落的岁月都变成了过往。 除了引发往事难在的慨叹，也许只有对人生和生命更深刻的反思。 标题交待了写作的源起，也暗含着一种对情深意笃手足情的深沉纪怀。在这样的 写作背景下，诗人又是如何把这种情感融化到文字之中，加以呈现的呢？前四句就像 纪的评价“前四句单行入律，唐人旧格；而意境恣逸，则东坡之本色”般，一气 贯串，自由舒卷，超逸绝伦，散中有整，行文自然。首联起笔不凡，不是局限于往事 的回忆，也没有针对弟弟所言之事给予回复，而是从“人生”的高度俯瞰尘世，拷问 生命。不管穷达尊卑，每个人来到纷扰尘世，
4、都会经历一个过程，都会按照自己的生 命轨迹点画勾勒。至于痕迹的深浅，色彩的浓淡，取决于生命主体本身。“诗者，志 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有了“人生”的设定，继之所咏不在关注外在的 自然风物，而是审视生命的本体。巧妙形象的比喻，以雪泥鸿爪比喻人生。 首联起笔即发出感喟，发人深思、引人入胜，为挑起下联的议论做好铺垫。飞鸿 远去，除了在雪泥上偶然留下几处爪痕之外，又有谁会管它是要向东还是往西呢。再 寻常不过的生活之事，揭示出最深刻的人情世态。红尘过往，芸芸众生目光紧盯的眼 前可视的存在，至于岁月留痕以后会怎样，已无人问津了。人生过往处，怎能不留痕， 这是世人瞩目的焦点，除此而外，似乎没有人太
5、在意。苏子看似轻松淡然的言说，实 则把人情世态的常理渗透其间。每一个生命的主体，在无法改变的生命程式辗转中， 以自己的方式摆渡着人生。兴许自己无意于为世人带来什么，留下什么，但是因为你 处于一张大网之中，自己的无心插柳，往往会被别人投注有意栽花的期许。当花期已 过，没有姹紫嫣红的盛景时，除了给别人留下一点谈资，“后事如何”，已经没有多 少人再关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此处可见一斑。 继前四句以新奇的比喻说理之后，接下来的四句把视角从理趣转向对弟弟赋诗内 容的策应。颈联照应诗题“怀旧”，说古庙的僧人已经作古，昔日的墙壁因风雨剥蚀 已经变成断壁残垣；故人不可见，欢快不可期，旧题无处觅.人世万物，不管
6、曾经如 何，在时间的淘洗中都将失去原有的模样，追忆往事中暗含着人事无常的感叹；尾联 针对苏辙的原诗引发对往事的追溯。踏访渑池，览物之情记忆犹新，而沿途的遭际更 是历历在目。回忆当年旅途的艰辛，除了勾起对过往的记忆，还含有珍惜现在，勉励 未来之意。人生无常，更显人生的可贵。艰难的往昔，化为温情的回忆，而如今兄弟 俩都已高中，实现鸿鹄之志的蓝图已经铺就。也许在仕途上跋涉时，会荆棘丛生，但 是跋山涉水的艰辛已经品尝。既然拥有了美好的开始，就更要珍重如今的每一时每一 事。现实可依，珍惜当下，未来方可期。而最后一句中“蹇驴”的嘶鸣与前面“鸿爪 雪泥”相呼应，有形有声，唯美与粗陋的结合，在隐喻生命的程式中
7、，蕴涵着深沉的 生命思考。 行走于崎岖坎坷的尘世，过往充满温馨的回忆，现实催人奋进，未来充满期待， 当这些交叠在一起，让人生必须负重前行。至于能否承受生命之重，取决于生者面对 生活，经营人生的态度与心性。苏子的一首短诗，唱和怀旧是由头，真正的落笔点在 于由事引理，在对往事的追忆中阐发对人生和生命的思考。生活和人生的按照原初的 模样是时空架构的场域中按照自己的方式展演，很多情况下无法改变，能够改变的是 生命主体经营的眼界与情怀。“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也许是一种颓 废，但是一味地把“留得生前身后名”加塞到人生逆旅中，无形中会给自己带来无法 预知的烦恼。当然，生活和人生多几分通透，不是听天由命的自我放弃，而是要以“尽 人事，听天命”之思惜时而为。站在这样的高度品读全诗，尽管字里行间带有几分悲 凉，但更有达观；虽显低沉，但更有昂扬。读完并不觉得人生空幻，反有一种眷恋之 情，犹如冬夜微火。
